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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和第十章~ (2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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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何一個人,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。

江逸蘇把最後一只舌紋怪殺死,染了一身血,他低頭睨著這火燒的大地,為什麽,為什麽那時候不選擇相信齊盼?

要是不把齊盼流放到這裏來,自己犯下的錯誤也不會這麽多,齊盼也不會受那麽多苦,自己也不會再次殺他!

要知道自己可是生生世世都把齊盼殺了,生生世世......

江逸蘇滿頭白發在風中飄揚,雙目茫然,跟瘋子般的呢喃著:“我不是人,我不是人,我殺了他那麽多次,齊盼不可能原諒我的,為什麽這一世要和前幾世一樣殺他,為什麽每次做夢我都在殺他......”

江逸蘇的眼神好像又清明了些,苦澀地笑了笑,望著連綿不絕下著的天火,想起齊盼正在逃殺時,好不容易才脫離虎穴,卻忘記了如細雨般的天火,那火直直掉在他的頭上。

那一瞬間,齊盼一頭烏黑的頭發立即就化為了灰燼,而自己那時候在窺元鏡看到時,還笑出了聲。

“我這種人怎麽配得上齊盼喜歡?”江逸蘇越想心越疼,要是連他這樣的人都能擁有愛情,那麽也太不公平了些。

休息完後,江逸蘇走向季如許的住處,他現在才知道烈焰噬魂天有多大,這裏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似的,走了這麽多天都沒看到齊盼的老窩。

“原來......你每次抓食物回家,都要走這麽久嗎?”江逸蘇陷入回憶中,為什麽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現。

過了很久,久到江逸蘇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,他總算看到了季如許所住的石屋。

江逸蘇摸著這些石塊,說是石屋一點都不過分,因為它就是用四塊巨石搭建而成的屋子,季如許就在這裏待了七十多年。

那石塊上的血液早已和石頭融為了一體,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,可江逸蘇知道,就算這是齊盼的老窩,他依然被許多龐然大物欺負著。

這裏的血跡大多都是齊盼留下的,有時是練功,有時是被人欺負,有時是吃到了毒物吐血......

江逸蘇摸著季如許經常躺著的地下,太簡單了,他所住的床就是幾根稻草,江逸蘇看到了最角落裏的一個枕頭,也是用稻草做的。

他想起齊盼為了這個枕頭和不少人打了架,因為這是齊盼廢了好多天才編制出來的,在烈焰噬魂天裏算是寶物了。

齊盼為了它,手中不知染了多少血。

江逸蘇把枕頭抱在懷裏,輕輕撫摸著,仿佛這樣那個人就能在自己懷裏躺著,他背靠在石屋,靜靜感受著那個人經常坐的位置,這些石塊都是齊盼一塊一塊背過來的。

這些石塊陪著齊盼度過了幾十個年頭,總是跟著他到處遷徙,齊盼從一塊石頭都背不動,到最後能輕而易舉弄起四塊石頭,花了十年時間,這十年自己一直窩在山裏閉關,什麽危險都沒有,安逸得很。

江逸蘇忽然很想季如許,不知道他現在在哪,又和誰在一起,但只要想到殺了他幾生幾世,就覺得自己罪有應得。

就這樣江逸蘇在石屋待了一百年,他完完全全照著季如許生活軌跡來活,仿佛這樣就能體會到季如許受過的痛苦。

烈焰噬魂天每年都會有人來,江逸蘇已經習慣了,他從很久以前開始,就找欺負過季如許的人報仇,管是鬼是神,只要欺負了季如許的,他都以十倍百倍奉還。

可他曉得最該死最該殺的人是自己。

所以江逸蘇想好了,只要把那些欺負過齊盼的人都殺死,他就自行了斷,去找齊盼,下一世一定不能再殺他。

那一日,江逸蘇總算殺掉了所有欺負過季如許的怪物,正準備自爆內丹時,突然就聽到了幾個新來的魔族小怪在竊竊私語。

“餵,你有沒有發現,這裏的老大跟我們魔聖有得一拼啊,好恐怖。”一個長著狐貍耳朵的狐妖小聲道。

狼妖點點頭,一臉後怕的表情,“而且和魔聖一樣陰晴不定,沈著臉的,我真的好想離開這啊。”

兩個妖怪自認倒黴,一不留神就被奇絕山的道士給抓包,關進了這連陰曹地府都比不上的地方,看來是小命難保了。

江逸蘇越聽越覺得這魔聖古怪,簡直不像這個世界的人,行為奇葩得很,似是想到了什麽,瞳孔放大,忙截住那幾個小妖,沈聲問:“你們說的魔聖姓甚名誰?”

小妖們見到這裏的惡霸,忙嚇得求饒,但又念著魔聖對他們的好處,一時陷入兩難。

江逸蘇看他倆不說,便把人五花大綁起來,小妖兩眼汪汪,兩人互相問候下一世再見。

突然江逸蘇吐出一口血,他跟無事人似的拭了拭,只是臉色又蒼白了幾分。

小妖怪看到他這副情形後,兩只眼睛轉了轉,趁他不註意時,就往外面跑去。

但江逸蘇不給這個機會,妖怪們眼看那刀就要抹自己的脖子了,連忙從實招來,只是沒說姓甚名誰,江逸蘇聽到那魔聖是一百年前來的後,眼睛亮了亮,這與齊盼死亡的時間正好對的上!

難道說齊盼沒有被怪物吃掉,現在還活著?想到這,江逸蘇就覺得自己做的所有都值了。

現在就要去找齊盼,告訴他自己錯了,自己很想他,只要能獲得齊盼的原諒,做什麽都在所不惜,只求他能原諒。

江逸蘇走出烈焰噬魂天,他望著綠色的森林,藍色的天空,又想到自己殺死齊盼那麽多次,眼神暗了暗,從這一刻起,欠那個人的通通都要還回來。

季如許坐在花園秋千上,侍女們正在輕輕推著他,推了一會兒後,季如許發現後面的力度不一樣,淡淡道:“夠了,赤星凰。”

赤星凰緩緩收力,他無奈地一笑,“為什麽這麽多年,你還是這副模樣?”

季如許從秋千上起身,平靜地說:“星凰,我一直很感謝你救我,但我倆是不可能的,你明白嗎?”

“小盼,你別這麽說。”赤星凰從侍女那拿了一碗大補湯給季如許,“要是沒有你把我從籠子裏救出來,我早就死了,或者做成雞湯喝。”

季如許沒有說話,乖乖地吃東西,只是味同嚼蠟一般,做個形式罷了,吃完補品後也沒見多大功效,又和平常一樣咳嗽。

赤星凰憂心忡忡地看著季如許,正聲道:“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。”

“沒用的,星凰。”季如許搖搖頭,從那一年被他救起來開始,自己的身體就一直是這樣,“你知道的,我沒有什麽胃口。”

身體已經廢了,活著還有什麽意思,季如許自嘲地笑笑,也對,無償送血,被吸血,被噬魂,練功走火入魔,同時還被水檀劍和雲青劍刺入,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。

想到這,季如許又望了一眼赤星凰,“要不是那時你啄我一下,有了靈氣護體,不然我早就在烈焰噬魂天......”

季如許猛地收住了要說的話,他不敢回憶在裏面經歷了什麽。

赤星凰見他一臉憂愁的樣子,忙碰了碰他的手臂,逗他,“明天帶你去人間轉一圈,如何?”

突然一名魔衛來報,說塔外有一戴著面具之人在門口鬧事,且修為高強,見誰就問你們魔聖在哪,姓甚名誰。囂張得很。

兩人聽到後眉頭一皺,這百年來,魔族勢力逐漸強大,超出了正道勢力,究竟是誰膽子如此之大,竟敢挑釁到魔族頭上,看來是不見閻王不掉淚了。

“走,過去看看。”

江逸蘇望著這八十一層高塔,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裏面,他突然有些恐慌。

齊盼知不知道他前幾世是被自己殺掉的?

江逸蘇又望了望長得分外標志的魔族人,世人都說魔聖養了無數男寵,各式各樣的人都有,齊盼會不會有了新歡就忘了自己?

☆、奇絕仙山記(13)

“是哪個不要命的找本王?”魔聖赤星凰從高塔裏飛到江逸蘇面前, 從頭到腳打量著這個戴著面具的人。

“你就是魔聖?”江逸蘇望著眼前一身黑的赤星凰, 眼睛瞇了瞇, 心下一緊,怎麽回事?魔聖並不是齊盼?

赤星凰用幽幽的綠瞳看他, 狡黠地一笑:“真是奇了, 你找本王, 還問本王是誰?”

江逸蘇這一刻的心靜止了,他呆呆地站在那, 果真是自己想錯了嗎?齊盼早已死了, 不在了, 那個人只活在自己的幻想中, 真的離開了。

他仔細看著赤星凰,確定不是齊盼後, 眼眸暗了暗, 漸漸失去了光澤,忽然覺得所有的話都是無力的, 自己怎麽會這麽天真,哪有人被那樣傷害還活著的。

江逸蘇失魂落魄地望著天,陡然間泛起一些心酸的感覺,認錯了又如何, 那些做過的錯事不會隨著過往而消散, 只會越久越醇,直至刻進心裏面。

“既然你不在了,我也不久留了。”江逸蘇直接從腰間扯出一把劍, 朝著烈焰噬魂天的方向跪下,毫不手軟地對著自己的心臟插了一劍,江逸蘇悶哼一聲,“我這就來找你。”

幾個魔族小嘍嘍面面相覷,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在自家門口自殺,這人莫不是腦子有點不好使?

赤星凰狐疑地睨著流血不止的江逸蘇,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,又多踩了他胸口兩腳,見人差不多了,對著後面的小弟沈聲道:“來人,把他拖到後山去,今天給你們加個菜。”

幾個嘍啰押著他進到後山,江逸蘇陷入了將死未死的邊緣,他被人擡進廚房,突然一盆涼水澆上來,江逸蘇身子動了動,驀地心想:反正自己也要死了,倒不如讓他們吃了,說不定齊盼看到自己這副可憐樣,還能心軟些。

江逸蘇怔怔地看著小嘍啰的動作,又想起了往事,很多年前齊盼也是這樣被人拉進了狼窩,一群狼崽子把他圍住,咬著他的身體,江逸蘇癡癡道:“齊盼,原來你就是這樣的感覺嗎?”

嘍啰們團團坐在江逸蘇身邊,正在討論從哪塊地方下手,正當討論出結果時,一個魔族小頭領一臉郁悶地走了進來,踢了他們幾腳,斥道:“還不去做飯?這是給永思前輩做的!做不好,你們就等著被魔聖殺掉吧。”

“啊?給他做啊?大哥,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口胃多刁,脾氣多怪,做什麽都不吃......還老浪費。”妖怪們聽到是給永思前輩做的後,都皺起了眉頭。

小頭領也沒有辦法,咬牙切齒地應了幾句:“管好你們的嘴!你們又不是不知道,男寵裏,魔聖就最疼他,再抱怨,小心你們的狗頭!”

妖怪閉了閉嘴,只是永思前輩的菜實在難做了些,魔聖為了他可操碎了心,甭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,只要是能吃的,就算再稀有,魔聖也能拿來給永思前輩吃,可他看都不看一眼,就給扔了。

幾人十分為難,要知道永思前輩吃的飯,被魔界所有人一致認為是全魔界最難伺候第一人,連上古神獸的魔聖都沒他那麽嬌氣。永思前輩那口刁的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喝仙露吃西北風長大的。

“頭頭,我說這個,你說不行,那個你又說他吃膩了,這又不好,那又不好,你說我們到底做什麽啊?”

頭領圍著廚房轉了一圈,最後停在了奄奄一息的江逸蘇身上,他紫色的眼珠子轉了轉,永思前輩好像什麽都吃過,就沒吃過人,說不定他想吃,但是不好意思說呢?倒不如拿去試試,說不定還誤打誤撞了。

魔族小頭領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,於是幾人給江逸蘇好好洗了個澡,力氣大的似乎要刮掉一層皮。江逸蘇的胸口還在流血,妖怪為了給他消毒,又在他的胸口處撒了一把鹽巴,江逸蘇痛得臉都變了形。

江逸蘇被人裝進一個巨大的籠屜裏,盛上了季如許的桌,那頭領低頭道:“永思前輩,這是小的給您做的佳品,做了好久的,還請品嘗。”

季如許一臉不耐煩地揮揮手,叫他下去了,季如許圍著這個籠屜轉了一圈,越看越覺得好奇,究竟是什麽東西要用這麽大的容器裝下,看起來倒是有一點意思。

忽然季如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,他皺了皺眉,自己說了多少遍不吃帶血的任何東西,這些廢物怎麽一點都不聽話!看來是又想去水牢待待了。

想到這,季如許就回憶起了不好的事情,那些流不盡的血,那些滑膩惡心的白冥鬼......如夢魘一樣在他的腦海裏重覆,一股無法抑制的怒火沖了上來,季如許看都沒看,就狠狠踢了籠屜一腳,隨即那籠屜掉落在了地上,裏面傳來一句悶哼聲。

是人?季如許狐疑地看著那微微拱起來的籠屜,那群畜生到底在搞什麽!?竟然讓自己吃這個,莫不是他們嫌活的命太長?

我倒要看看你們搞什麽鬼,季如許冷冷地想。

季如許走到籠屜腳下,面無表情地打開蓋子,就見到江逸蘇躺在上面,全身都是血,季如許雙眼睜大,面如死灰,嚇得怔在了那,一股冷氣從往上沖。

江逸蘇眼睛瞇了瞇,猛地接收到了光亮,好一會兒才能適應,突然就看到朝思暮想了一百年的人在自己面前,驚喜得都顧不上胸口的疼痛了,他連忙坐起來,爬到季如許身邊,不敢相信似的,微啞道:“齊盼?”

季如許見到夢魘的根源,臉色難看無比,為什麽,為什麽一百年過去了,江逸蘇又來到了自己的身邊,他還嫌害自己不夠慘嗎?作為一個男人,肩不能扛,手不能提,這和廢物有什麽區別?

而這一切都是拜江逸蘇所賜。

季如許看他一副癡怔的模樣,心下更是覺得惡心,看吧,以前他看齊席也是這種眼神,現在齊席死了,就轉移到自己身上,季如許越想越氣憤,又踢了江逸蘇一腳,直接踹到受傷的地方。

江逸蘇捂住胸口,臉色白了幾分,咳了一些血出來,可這些一點都不影響現在的心情,他只知道齊盼還活著,自己見到了他,這就表明還能向他認錯。

“齊盼,對不起,是我錯怪你了,我做了錯事,這一百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的,你打我罵我都可以,只求你能看我一眼......”江逸蘇苦苦哀求道。

季如許好笑地看著他,仿佛江逸蘇就是一個笑話,季如許蹲下身來,踩著他的胸口處,輕輕拍了拍他的臉,笑得很是開心,聲音卻冷得跟冰窖似的,“江逸蘇,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?”

江逸蘇直直盯著他沒有動作,眼睛都不敢眨一下,仿佛眨了眼這個人就會消失一般。

季如許看不下去他這副全天下我最委屈我最悲傷的神情,絕無一點留念地又猛踢了江逸蘇一腳,季如許早就看出來了,江逸蘇的左胸口處有傷,便又多踹了幾下。

“要是這樣能讓你感覺心裏好受點,我願意......”

季如許兇神惡煞地看著他,“你給老子滾遠一點,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,你會讓我覺得惡心,讓我想吐,讓我吃不進飯。”

“所以,江逸蘇,你他媽就是一個惡心鬼,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,要是以後你還讓我看到你,別怪我對你做出什麽事情來!!!”季如許狠狠戳著他受傷的地方。

江逸蘇的身體很疼,但疼也疼不過心臟的疼,自己總算見到這個人了,可齊盼根本就不想看到自己,還說自己最惡心。

他苦澀地一笑,江逸蘇啊江逸蘇,你憑什麽怪齊盼不原諒你?是你自己把齊盼推向深淵的。

“我不走,我要贖罪,我來這裏就是想跟你認錯,不管你說什麽,我都不會離開。”江逸蘇深情地凝視他。

季如許撇過頭去,眼裏全是不屑,看吧,江逸蘇也用過這樣的眼神看齊席,為什麽世上會有這麽惡心的人,季如許咄咄逼人地睨著江逸蘇,“你聽好了,我再跟你說最後一次,滾!”

江逸蘇沒有動作,就坐在那,誓有不罷休的樣子。

“好,很好,知道我拉不動你是吧?”季如許發出幾句譏笑聲,拍了拍手就喚了幾個手下過來,那些手下都是牛族大力士,力大無窮,幾人輕而易舉就把江逸蘇拉了起來。

季如許負手而立,冷冷瞥了一眼還在苦苦掙紮的人,沈下臉來厲聲說:“把他送去柴房,餵狗!”

江逸蘇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,齊盼真的變了,可卻是自己親手造成的,江逸蘇閉了閉眼睛,不能再尋死了,要尋出一條活路來,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見到那個人。

☆、奇絕仙山記(14)

江逸蘇為了不死, 便把寶庫藏點告訴了牛族人, 成敗在此一舉, 可惜自己受傷太重,不然對付這些人簡直就是如碾壓螞蟻一樣簡單。

“你說的可是真的?我要你每個月都說不同寶庫的地點, 不然我們可不會留你。”一名牛族壯士打量著他。

幾人思考一番, 最終還是被金錢所打動, 但又不敢違抗季如許的命令,於是把江逸蘇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後, 拋到沙地裏, 隨即轉身離開。

魔界忽然下起了黑雨, 江逸蘇躺在地上, 衣服山全是粘結成塊的黃沙,他看著那嘩嘩而下的雨水, 無視身體的疼痛, 呼出一口氣來,仿佛這樣罪惡就能清除。

江逸蘇忽然就想起了許多年前, 自己也是這樣讓齊盼在外淋雨的。

那時的雨可比這場的大多了,齊盼手腕上全是血,飯都沒有吃,就在懸崖邊站了一夜, 而那個時候自己在做什麽呢?

江逸蘇努力思索了好久, 這才想起來他在看好戲,伴隨著雷雨聲,舒服得倒頭就睡。

“對不起。”

雨還在下著, 江逸蘇一直躺在那,任由鮮血橫流,但他知道,這麽一點血根本就比不上那七七四十九天,齊盼那段時間瘦脫了形,而自己卻還在關心齊席什麽時候能醒。

江逸蘇想到這眼睛閉了閉,心痛難耐,也不知過了多久,江逸蘇總算有了些力氣,他緩緩爬起來,拖了一地的血,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。

季如許脫掉了身上的裏衣,低頭睨著胸前的傷疤,細長的眼睛瞇了瞇,又起身到銅鏡旁看了看,一條似蜈蚣一樣可怖的疤痕斜跨整個後背,季如許露出了嫌惡的眼神,坐了一會兒後把剛剛那幾個人叫來:“人殺了嗎?”

幾人來之前就串通好了供詞,都非常誠懇地笑笑:“殺了,殺了。”

“真的?”季如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,心裏卻在冷笑。

大力士看著他的模樣,冷汗直流,嚇得脊背出了一身的汗,這永思前輩可是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的,但還是倔強地說人已經死了。

季如許默默掃視了他們一眼,讓人下去了,只是幾人剛出房間,就傳來慘叫聲。

“敢騙我?哼。”世界都沒崩塌,季如許單手支頭,聽到聲音後,嘴角露出一抹嘲諷。

魔宮太大,江逸蘇問了好多人才知道廚房在哪,既然齊盼沒有胃口吃飯,那自己就給他做。

那幾個小妖一看給永思前輩的食物竟然自己爬回來了,一時怔在了原地,“你......你沒死?”

江逸蘇望了幾人一眼,隨即走到鍋旁邊,輕車熟路地拿著鍋鏟子,可卻僵在那,久久沒有動作。

幾個小妖怪都知道他之前的厲害,雖然他現在受了傷,但說不定就有什麽後招,畢竟永思前輩就是置死地而後生的。

江逸蘇提著鏟子陷入回憶中,自己到底會不會做飯?明明進都沒有進過幾次廚房,為什麽做飯的動作這麽熟練,可細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。

自記事以來,自己就經常夢到那幾個不同世界的夢境,可每次都有殘缺,做夢時都記得一清二楚,醒來卻只記得結果。

江逸蘇拿著鍋鏟子走到小嘍啰面前,淡淡道:“飯怎麽做,教我。”

幾人摸不著頭腦,還有食物主動要求做飯的?但魔族豈是兒戲的地方,生氣道:“你是誰?我們憑什麽教你。”

“我知道你們的永思前輩喜歡吃什麽。”江逸蘇說完這句話,怔了,自己哪知道齊盼喜歡吃什麽,都沒跟他吃過幾次。

江逸蘇突然覺得意識有些混沌,為什麽我會脫口而出這句話?連做飯的動作都這麽熟練,難道我之前在哪做過?

他怎麽想都想不通,但眼下管不了那麽多,江逸蘇現在只想讓齊盼吃到自己做的菜。

第六十六層寶塔裏,晚飯被侍女端上來,季如許根本就沒有心情吃,不耐煩地揮揮手。

侍女不敢應他的話,忙掉頭就吩咐下面的人倒掉了。

江逸蘇看著自己做了兩個多時辰的菜,就這樣被倒進了豬窩裏,攥緊了拳頭,不一會兒食指就被擠壓得流出血來。

“看都不願意看嗎......”江逸蘇蹲在地上,失神地看著那摔了一地的盤子,“齊盼,你肯定挨到這裏了。”

江逸蘇無視那碎渣滓,一塊一塊地撿起來,雙手被尖銳的碎碗刺了好幾處,可他卻跟沒有痛覺似的,用衣服仔細包好,貼在了心口處。

“這樣是不是就離你更近了點?畢竟你碰過它了。”江逸蘇輕輕抱著那布袋,幾塊碎片已經戳破了布,硌到了他受傷的地方。

江逸蘇在魔界沒有地方可以住,只好到不遠的草地上休息,他望著漫天星空,忽的又想起很久以前,自己和齊盼也有過這樣的夜晚。

但那時候自己要不就是失憶,要不就是在罵他,一點都沒有給齊盼留下美好的回憶。

季如許醒來時就看到赤星凰坐在自己面前,手中端著碗湯水,他露出不耐的神色,“我不喝。”

赤星凰無奈地笑笑,“這可是我親手做的,不嘗嘗嗎?”

聽到他這麽說後,季如許撇撇嘴,對救命恩人怎麽也得給點面子,於是季如許洗漱完後,就拿起喝了。

突然他眼睛一亮,“星凰,你什麽時候做的這麽好吃了?”

赤星凰見碗已經見底後,也有些驚訝,畢竟這麽多年齊盼只吃一小口,輕聲笑道:“你嘴這麽挑,我不多學幾招,還能怎麽辦。”

季如許沒說話,赤星凰把思考了很久的話和他說:“小盼,你不覺得你對江逸蘇的懲罰太小了嗎?”

“隨你處置。”季如許淡淡道。

赤星凰毫不憐惜地說:“把他押入五行道如何?”

季如許怔了一下,驀地點點頭,這樣的懲罰是自己想看到的吧?

赤星凰目不轉睛地瞅著季如許,假裝漫不經心道:“怎麽,心軟了?”

“怎麽可能,我巴不得抽他的筋。”季如許驕橫地說,隨後又咳了幾聲。

見季如許還是有些猶豫的神情,赤星凰提醒道:“記不記得我救你時,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?”

說到這裏,赤星凰帶著戲謔的語氣說:“那時候你差點就要死了,竟然問的不是‘你是誰’,而是問我‘今年是什麽年'。”

赤星凰看到季如許的眼神後,驀地閉了嘴,他搖搖頭,走了。

季如許回到房中,從壓箱底的角落拿出了窺元鏡,這鏡子落了灰,已有幾十餘年沒有用過,因為根本就不知道那人在哪裏,也就無法映照出。

鏡子就放在桌上,可是季如許卻不敢看,只要用一點法術,就能看到那人在做什麽,正當他拿不定主意時,就看到手腕上深深的一條疤痕。

“你忘了他怎麽對你的嗎?”季如許冷笑一聲,不再猶豫。

江逸蘇身處在一個漆黑的牢裏,周圍沒有一人,但那些五金工具卻在自動敲響著,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,有時如雷鳴,有時如喇叭聲,有時又如鞭炮聲,聲聲不絕,江逸蘇頭偏了偏。

他雙手雙腳被人用捆仙繩綁住,眼睛上也綁著塊黑布,在聽覺特別敏感的情況下,各種聲音都能辨識得一清二楚。

這裏安靜得可怕,卻又吵得耳朵生疼,江逸蘇無法動作,只能跟個木樁子似的坐在那,聽著周圍無數五金敲打出來的聲音,忍受著精神上的折磨。

太吵了,真的太吵了,江逸蘇動彈不得,這種無形的折磨比身體上的懲罰更大,季如許冷冷看著難以忍受的表情,心中暢快了幾分。

江逸蘇在金行道過了一天,被人帶走時,已經聽不清聲音了,江逸蘇凝視著小妖怪說話的口型,沈聲問:“你在說什麽?”

小妖怪已經跟他講了很多遍,人都要發火,於是踹了他一腳,怒道:“死聾子,從這裏出來的,沒一個不聾的,滾滾滾。”

江逸蘇耳朵裏只有嗡嗡的聲音,他在說什麽?為什麽我一點都聽不見,江逸蘇面帶疑色。

小妖不屑地瞄他一眼,自己可是聽了魔聖指示來的,於是又狠狠打了他一拳,猴爪直接伸進江逸蘇的胸口,隨即一勾,江逸蘇好不容易結了一點痂的皮膚,瞬間又流出血來。

江逸蘇疼得直蹙眉頭,臉蒼白了幾分,他的手腳都被捆住,只能任由小妖打,小妖惡狠狠道:“求我啊,求我我就不打你。”

江逸蘇本來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麽,也就沒有回他,只是被打得更慘了,江逸蘇的嘴憋得緊緊的,就是不出聲。

“得了,算你有種。”小妖都打得沒力氣,狠狠踢了他一腳,江逸蘇頭磕在低下,起了一個包,隨即被帶到了木行道。

季如許躺在床上,面容冷淡地看著江逸蘇被打,他自是知道是赤星凰的命令,也沒有阻止,反而看得津津有味,痛快淋漓地說:“踢得好,江逸蘇,你記不記得你踢了我多少下?”

明明是你先親我,卻踢了我一腳,季如許回憶到這,就覺得惡心,自己竟然讓這種人親了,季如許越想越覺得憤懣,立馬叫侍女過來打水,洗了一上午的嘴巴。

木行道是一處機關重重的地方,這裏陰森恐怖,到處都是精致絕倫的機關,走錯一步便可能灰飛煙滅,屍骨都找不到。

江逸蘇根本就不知道來到了哪裏,因為他還是如之前一樣,四肢被綁住,眼睛系了塊黑布,耳朵什麽聲音都聽不到。

這裏靜得可怕,江逸蘇不敢亂動,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爬上心頭,就在他怔神間,一支利箭直襲他的臉龐,擦掉了一塊肉,江逸蘇疼得皺眉,人還沒反應過來,又有一支刺入他的手臂。

是木行道,江逸蘇確定了這是在哪,他不敢動,因為他現在只有觸覺,其他的一律感應不到,心下變得多疑起來。

是走這裏嗎?不,這裏說不定又有什麽活物出現,可待在這,數不清的箭往這裏襲來,到底該怎麽辦?江逸蘇僵在了原地。

對,蹲在地上。江逸蘇連忙往下蹲,只聽“咚”地一聲,他就掉了下去,那陷阱仿佛沒有盡頭,掉了半盞茶的時間才到頭,可一落地就被數不清的蝙蝠圍了上來。

江逸蘇感受到全身都在被吸血,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閃著許多綠色的光,心中想到了什麽,用腳踩了踩,是吸血蝙蝠!

得知這個後,江逸蘇心中一驚,脊背濕了一身汗,連忙往後跑,可不能在這裏喪命,自己還要到齊盼的身邊,對他好!

季如許洗完臉後就看到江逸蘇在奮力跑著,神色十分匆忙,啞聲道:“你還記不記得你誣陷我害齊席的時候,我也是這般跑,可你有放過我嗎?”

“你沒有,你只給我套上了鎖鏈,讓我動彈不得,江逸蘇你真狠啊,現在領略到被追的滋味了吧?這都是你的報應!”季如許越說越氣憤,忙喝了好幾口水。

一天過去,江逸蘇已經沒有力氣了,他任人拖在地上,拖了一地的血,但他的神經卻敏感了許多,碰到一些墻角,都會嚇得亂踢,那幾個妖怪看他和瘋子一樣,哈哈大笑道:“這木行道就是讓人生疑的,管你是仙是鬼,進了這就是不死,也會嚇出半條命來。”

江逸蘇聽不見,他只覺得全身都有什麽東西似的,在擾亂著自己的神智,搖著肩膀道:“過去,過去!”

小妖怪都在嘲笑著他,可他分外不覺,兜兜轉轉就來到了水行道,他被人直接推下去,那水牢足有十丈那麽深,江逸蘇手腳都被綁住,水劃都劃不開,咕嚕咕嚕的,喝了好幾口水。

江逸蘇能感覺到水的流動,可不像前幾次那樣,有那麽多的陷阱機關,他本想著總算有一個好地方了,可卻大錯特錯,那水剛開始還溫溫柔柔的,突然就刮起了一個漩渦,江逸蘇一個沒留神,就被卷入其中。

那漩渦就像龍卷風一樣,直把江逸蘇攪得上下抽筋,身上青一塊紫一塊,沒一塊好肉,這漩渦每隔一炷香時間就來這麽一次,江逸蘇被攪得嘔吐不止,感覺內臟都要吐出來。

季如許一口一口呷著茶水,出神地看著鏡子中的人,水牢好坐嗎?你還記不記得那日懸崖邊上,我是怎樣度過那一晚的?那可是萬丈懸崖,我就這樣直直地盯著山下,看了一夜。

江逸蘇,你有心疼過嗎?你以為我不知道嗎,你在那睡覺,睡得不知道多香。季如許默然不語地看著他被水卷了又卷,整個身體已經被泡白,毫無掙紮的跡象,冷笑了幾聲。

這麽快就要沒聲息了嗎?別讓我瞧不起你。季如許把茶水放在唇間,手似乎有千萬斤重,恁是喝不下去,直至江逸蘇吐出幾口水來,季如許才把茶一飲而盡。

江逸蘇已經沒有力氣了,他癱軟在水裏,銀絲飄飄搖搖,舊疾新傷加在一起,已經消磨了他的意志和精力,江逸蘇神神叨叨地說著含糊不清的話,季如許仔細去聽,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麽。

季如許的眉頭蹙了蹙,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嗎?水牢的可怕之處並不是漩渦,而是它會讓人在疼痛中漸漸失去觸覺,那也就意味著,就算是有人捅了江逸蘇一刀,他也不會有知道。

就在季如許覺得自己狠不下心的時候,他看著自己胸口兩道疤,上面的是水檀劍,下面的是雲青劍,季如許臉陰了陰:“既然你那麽喜歡齊席,那你順帶替他去受罰好了。”

江逸蘇都沒有發現被人拉出了水裏,他感覺不到一切:水的流動,人的打罵,墻壁的拐角還有插在臂間的刀子,通通都沒有知覺。

小妖把他眼睛上的黑布拿下,陰測測地笑道:“好久沒見光,會不會一下子就成了瞎子,哈哈。”

江逸蘇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能看清眼前的狀況,周圍全是大火,正在熊熊燃燒著,照得整個閉室通紅一片,到處都飛迸著火星,小妖看了兩眼就受不住了,流出熏淚來,重重地關上門:“滾吧,瞎子。”

江逸蘇仰起頭看火,這景象多像烈焰噬魂天啊,齊盼就是在這樣的大火下,燒掉了一頭黑發,齊盼,如果我失去觸覺、聽覺、視覺,能讓你好受點,那我心甘情願。

他直直走進火裏,這裏和烈焰噬魂天相比,還是差一點,江逸蘇待了一百年,自是不怎麽怕,他盤膝而坐,拿著帶血的手指在稍微沒火的地方寫字。

季如許直直地看著他的動作,他在寫對不起。

可是對不起又有什麽用呢?如果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,那麽自己頭頂上的傷疤又有誰能治?

江逸蘇在寫第二句話,他說:齊盼,我喜歡你。

季如許直接把鏡子反拍在桌上,驀地流出一滴淚來,喜歡我就是這樣對我的嗎?我身上哪處傷不是拜你所賜?手腕上深過白骨的傷疤,被鐵鏈割傷的腳踝,被大火燒傷的頭疤,胸口的兩處劍傷,後背如蜈蚣一樣的刀痕,樣樣不是因為你?

江逸蘇又在寫:你沒死,我很高興,我來這裏只是想看看你,我想贖罪,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?

季如許還是控制不住翻上了鏡子,看到他寫的這句話後,驀地笑了,贖罪有什麽用?你傷我,我傷你,最後兩個人都是輸家。

江逸蘇還在那認錯,季如許直勾勾地盯著鏡子裏的人,火已經燒到了江逸蘇的後背,可他毫無知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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